小雪這個節氣，總是來得輕手輕腳的。沒有大雪紛飛的張揚，也不像立冬那樣鄭重其事，倒像是季節換場時，有人悄悄拉了一下幕布——天，就這么微微地涼了下來。

廠里的氣氛也跟著變了。設備還是那些設備，人還是那些人，可節奏好像被什么東西調慢了一拍。設備的聲音不再那么急促，嗡嗡的，帶著點悠長的尾音，像是也懂得要省著點力氣過冬。工人們裹厚了衣裳，動作卻不顯笨重，反倒有種不慌不忙的踏實。熱水杯冒出的白氣，在光線里慢慢升騰，成了車間里一抹溫柔的景致。

窗外，樹葉子差不多掉光了，枝干清清瘦瘦地伸向天空。風一過，就聽見那種干爽的、脆脆的聲響，像是冬天輕輕的咳嗽。陽光斜斜地照進來，不像前陣子那樣帶著勁道，而是軟軟地鋪在地上像一層薄薄的、暖洋洋的毯子。

你都能感覺到，空氣變得清冽了，吸進鼻子里，涼絲絲的，整個人都精神一振。車間里那股熟悉的機油味里，也混進了一絲屬于冬天的、干凈的味道。老師傅端著茶缸子，呵著氣說：“添衣服啊，小雪了。”就這么一句平常話，卻把整個季節的轉換，都收在了里頭。

是啊，小雪來了，它不聲張，卻讓一切都不同了。日子仿佛沉靜了下來，連忙碌都帶著一種安穩的底氣。好像萬物都在學著收斂，把熱氣兒和勁頭，都妥帖地藏進心里，攢著，等著。等著真正的冬天，也等著冬藏之后，那個必然會來的春天。（潘煒陽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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